山田用手電筒仔細照著屍體，仿佛給病人做檢查一樣：“頭沒有了，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明顯傷口。看服裝應該是警備隊的人沒錯，但是恐怕得把他撈上來看看能不能找到證件，否則是沒法辨別身份了。”

長谷川皺著眉頭小心地探身下去，忽然說道：“請把手電筒借我。”拿過手電筒，他又從王手中一把搶過拖布，把屍體的左手挑了起來，仔細看了看，說道：“這家夥，好像是向井二等兵。”他用手電筒的光照射著屍體的左手，說道：“向井是在滿洲長大的，小時候曾在冬天凍傷了左手中指，後來被醫生切除了一個指節，所以他的左手中指比食指和無名指都短，和小拇指差不多長。”42號和山田仔細看過去，屍體的左手中指果然只有半截。

42號說道：“這家夥手指都少了一節，竟然也能當兵？”

山田托了托眼鏡，說道：“以前當然不行，可現在至少可以算是‘二級乙等’資格了。雖然很差，但是現在軍隊裏缺少兵員，新的動員令已經把年齡範圍擴大。加上滿洲這裏現在很難得到國內的補充，所以對從當地移民中選拔的新兵的身體審查也放松很多。再說他被選進憲兵隊，大概是因為他在思想方面比較可靠，身體湊合達標就行了。畢竟憲兵隊也不是一線作戰部隊，最近也接收了一些沒通過軍隊體檢的人。而且I實驗區與世隔絕，這種沒什麽生活經驗的年輕人更能適應一些，像南少佐那樣久經世道的老兵反倒很容易陷入崩潰的狀態，產生各種問題。”山田補充道：“其實以憲兵隊的正式編制，憲兵其實是沒有低於軍曹軍銜的，像二等兵這樣的軍銜現在也出現在實驗室警備隊裏，可想而知，實驗室的的負責人應該是更關註警備人員的忠誠性，而不是戰鬥能力。”

“此話怎講？”

“年輕人更容易接受思想灌輸，說白了就是洗腦。”

“混蛋！”長谷川突然怒吼起來，“這裏可是戒備森嚴的實驗區啊！怎麽會發生這種事？一定是混進了敵人的間諜！”

42號和山田對視了一下，“如果是間諜的話，為什麽要費功夫把頭砍掉？”山田拿手電筒四處照了一下，顯然頭並不在池子裏，“如果是搏鬥中把他的頭砍掉了，為什麽頭不在這附近？特意拿走的話，又有什麽必要？向井又不是什麽關東軍的大人物，區區一個二等兵而已，難道他的頭很值錢？”山田發出一連串的問題。

“也許是南幹的，他也一直很討厭向井，很喜歡拿他手上的殘疾開玩笑，也許是南精神病大發作，把向井處死了……”長谷川說道，但是顯然自己也不太相信。

山田又提出了不同的意見，“再說頭到底到哪裏去了？怎麽也解釋不通啊……”

對42號來說，對這具屍體的興趣原本就只是好奇而已，“這個家夥沒有腦袋，我雖然有，但是也和沒有差不多……”42號無意中把自己正在想的事情說了出來。山田和長谷川看了他一眼，沒有任何表示。

“對了！”長谷川突然想到，“也許是這些苦力幹的。”他惡狠狠地盯著王。

“那還是不能解釋頭的去向。”山田冷冷地說道。

長谷川啐了一口，扔下拖把，從42號手中拿回步槍。王仍然低著頭沒什麽表示，薛則瑟瑟發抖，顯然猜到長谷川又打什麽主意。

不過看來長谷川也是心亂如麻，他走過薛身邊時，只是狠狠推了他一把，並沒有進一步毆打的意思。

山田和42號繼續打量著池子裏的無頭二等兵，也許是思緒被眼前詭異的一幕吸引了，兩人幾乎忘記了這個池子正在散發出惡臭。

“雖然看不清屍體的具體情況，但是從情理上推測，向井二等兵應該是今天早點名後被殺的，否則點名時就要亂成一鍋粥了。”山田說出了判斷。

“有道理。”42號同意山田的觀點，“剛才是金澤被槍殺，現在又出了一具無頭屍體，我們似乎已經沒有和南談判的砝碼了。”

山田沒有說話，燈光昏暗，看不清他的表情，42號推測他可能又開始緊張了。不過他自己倒並不太在乎，這些人生也好死也好，自己是個連過去都想不起來的人，這一切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？

山田又托了托眼鏡，轉過身來對長谷川等人說道：“我們還是繼續向下吧，至少我們可以救自己的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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